本报记者 廖小涛
上海家化(63.73,-1.59,-2.43%)内斗表面暂时休战,但后面却更加暗流涌动,迷雾重重。日前一位接近上海家化的知情人士向金融投资报爆料,上海家化的OEM(代工生产)工厂“沪江日化”与家化工会、退管会控制的个人账户之间往来频繁,很可能是葛文耀[微博]“小金库”的重要载体。
企业“共享费”为何存入个人账户?
平安信托13日晚间发布声明称,今年3月以来陆续接到上海家化内部员工举报,反映集团管理层在经营管理中存在设立“账外账、小金库”、个别高管涉嫌私分小金库资金、侵占公司和退休职工利益等重大违法违纪问题,涉案金额巨大。目前,相关事项正在进一步调查中。声明一出,市场哗然。
对于平安信托的指责,上海家化董事长葛文耀 14日在微博中回应称:“根据中纪发(2009)7号文件对小金库的定义,家化不存在小金库,我已聘请了律师。”“关于小金库问题一定要有结论出来,因为这关乎我的声誉。”
记者在采访中得知,双方争论中的“小金库”,已然聚焦在“共享费”这笔“复杂”的经费上。“共享费”究竟是什么费用?为什么会成为上海家化和平安信托联姻破裂的导火索之一?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共享费”是机关事业单位给退休人员在逢年过节时候发放的一种福利费,也叫过节费。
根据葛文耀在公开场合的表述,上海家化退休职工的“共享费”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公司的行政拨款,有一部分是来自参股供应商的分红收入。由于上海家化“退管会”没有自己的账户,这些拨款和参股获得的分红款被安排存进指定员工的个人账户。据接近上海家化的人士透露,这些个人账户很可能就是平安所指的“账外账”、“小金库”。至于存进这些账户的“共享费”是如何“共享的”,是否已经脱离了上市公司的日常管理,是否在企业内部履行了信息披露程序,目前正是双方交战的焦点。
记者从百度[微博]上搜索了葛文耀微博中提到的“中纪发[2009]7号”《关于印发<关于在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开展“小金库”专项治理工作的实施办法>的通知》,但该通知提及的专项治理对象为“全国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很显然,家化集团和上海家化属于国有企业和上市公司,并不属于机关事业单位。而针对“小金库”治理,中办发[2009]18号《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深入开展“小金库”治理工作的意见>的通知》则将“社会团体、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纳入了治理范畴。
葛文耀在此次事件中解释到,给退休人员发放的“共享费”已经进了公司行政成本。言下之意,国有企业参照机关事业单位的做法,打打“擦边球”无可厚非。葛的言论充满了对退休职工的关爱,很大程度上博得了舆论的同情。上述接近上海家化的人士对此质疑:“家化的退休职工500多人,按照每人每月500元的发放标准,每年的规模大约在300万元左右。问题的关键是,‘共享费’这个资金池有没有做到专款专用?如果有高管从这个池子里面支取了其它用途的大额费用,那么不是‘小金库’又是什么呢?葛文耀对这个问题为什么不正面回应呢?”
对于为什么要设立“共享费”,葛文耀在微博中透露,我国的社保制度不合理,企业退休职工待遇低,为此他才考虑搞“共享费”。但采访中上海一家基金公司企业年金部负责人对记者表示,早在2003年12月,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就颁布了《企业年金试行办法》,葛文耀所提的“共享费”如果按月发放给退休职工,应该纳入企业年金办法管理。而根据《企业年金试行办法》,“建立企业年金,应当由企业与工会或职工代表通过集体协商确定,并制定企业年金方案。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的企业年金方案草案应当提交职工大会或职工代表大会讨论通过。”“企业年金方案应当报送所在地区县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劳动保障行政部门。”“建立企业年金的企业,应当确定企业年金受托人(以下简称受托人),受托管理企业年金。受托人可以是企业成立的企业年金理事会,也可以是符合国家规定的法人受托机构。”
上海家化显然没有委托外部机构管理“共享费”,而是放在退管会名下管理。上海家化和家化集团有1100多名在职职工,加上退休职工一共有1600多人,工会理应有自己的独立账户。葛文耀所提的“退管会”隶属于企业工会,按照常理,如果退管会没有自己的账户,“共享费”应该放在工会账户进行开支。作为有正规财务管理规则的上市公司,把一笔涉及面如此广泛的资金为何要通过个人账户保管发放令人疑惑。
沪江日化“死去活来”为哪般?
既然把“共享费”公之于众,那么,这笔钱来自哪里?设立是否形成过明确方案?如果有方案,是否经过职代会讨论并表决通过?表决通过的方案有没有在上级工会备案?普通员工是否知晓这笔钱的存在?究竟有哪些人参与了“共享费”的共享等等问题就摆上了桌面。
在葛文耀的微博中,记者并没有找到上述问题的明确解释,反而一些模棱两可的表述中透露出,“共享费”享用范围似乎远远超出了“退休职工”范畴,变成了“留住人才”的激励措施。5月14日葛文耀连发两条微博称:“国企的主要问题是吸引不了,留不住人才。企业发展靠人才不是一句空话。”“92年从庄臣回到家化,才二千七百万毛利,公司采购的低档香精,纸箱,打合不要什么技术,便派了十几个员工成立全体员工持股的公司,价格同市场,没皮费,毛利等于利润,且税收优惠,利润不足。不搞这个企业也就业务员拿点油水。人才进来给这个股算待遇。上市后,装入上市公司,倒也维持十年吸引人才。”有意思的是,这段表述不仅可以理解为印证了“共享费”超范围的说法,并且还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参股供应商和关联企业是上海家化收获“共享费”的主要源头。
上述接近上海家化的知情人士透露,一家叫沪江日化的公司与上海家化工会、退管会相关账户的资金往来十分频繁,是葛文耀指定的个人持股公司的嫌疑很大,这也是引起平安信托对葛文耀失去信任的原因之一。
为此,记者查阅了上海家化近几年的年报,果然,沪江日化神秘的身影浮出水面。
公开年报显示,2009年、2010年、2011年,沪江日化还是上海家化预付账款的供应商,但到了2012年上半年,沪江日化却成了上海家化第一大应收账款客户,余额为3797.6万元,占应收账款总额的比例为6.70%。年报还显示,从2009年到2012年,沪江日化都是作为非关联方出现在上海家化的年报中,表明它与上海家化没有任何股权上的关系。
上述知情人士还透露一个重要的信息,今年1月23日,他在江苏工商查询系统中查询到沪江日化显示已经“直接申请注销”,但目前的系统查询中,沪江日化的状态却已经变更为“在业”。几个月的时间里沪江日化为何蹊跷地“死去活来”?作为跟上海家化长时间有往来的重要合作方,此事为何在上海家化的年报中没有任何披露?“或许是为了纠正股东身份的瑕疵,沪江日化近已经悄悄变成了上海家化的子公司。”上述人士认为。但在上海家化的公告中,记者并没有查询到相关披露。
对于确实存在着或者曾经存在过一批与上海家化有特殊关系的公司,在5月16日的股东大会上,葛文耀的一些回应似乎也有“不打自招”的矛盾,“擦边球是说靠股权留住人,但管理者上市后觉得这样不规范,已经关掉了。”如果说这些家化个人实际控制的关联公司是在搞了股权激励后才“关掉”的,那就等于承认了,自上市以来上海家化一直将这些关联公司列为“非关联”,做了很多年的虚假陈述。对此,记者试图联系葛文耀以求解开真相,但截至发稿为止,仍未得到答复。
为了搜寻上海家化的关联企业,记者登录了上海市工商局[微博]的查询系统,输入“上海家化”关键字,一共出现48个搜索结果,其中有几家企业已经注销。值得注意的是,48家企业中,上海家化全资子公司上海家化销售有限公司控股的两家公司——上海家化沪博化妆品销售有
限公司、上海家化沪明化妆品销售有限公司均属于上海家化年报应当并表的公司,但在上海家化的过往年报中并没有出现过它们的身影,是故意疏漏,还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个“共享费”成为上海家化与平安信托说不清的纠结点。既然是钱惹的祸,既然是公众股份公司,上海家化的"共享费"究竟指定了哪些人参股了多少家供应商或关联企业?参股行为是否存在信息披露上的瑕疵?参股企业是否高价向上海家化供应商品或劳务?这些接踵而来的问题显然不只是平安信托想知道的答案,也是所有资本市场参与者想知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