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兄,大家来听,你我下欧洲,三年有零,光阴快,真似放雕翎。人人有父母弟兄、夫妻与子女,天性恩情,亲与故、乡党与宾朋,却如何外国做工。……”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流传于威海卫的一首华工出洋歌。一战期间,英、法两国在中国招募了14 万多华工到欧洲战场,仅从威海卫出发的就有5万多人。
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以英法俄为核心的协约国同德奥为核心的同盟国在比利时与法国西北部摆开了主战场。随着时间的推移,巨大的伤亡使交战各方兵员锐减,后方与补给线上的劳力极度匮乏。特别是1916 年的凡尔登战役和索姆河战役,使得英法等协约国人力资源紧张的局面进一步加剧。为挽回颓势,法国和英国相继将目光转向中国,投向那些“干活不知疲倦”的中国人身上,力图通过招募华工来解决其战争需求。
据统计,一战期间,英法两国在中国直隶、山东、江苏等8个省招募华工14万多人,而自威海卫转运的华工即达54000多人,成为一战期间最大的华工输出地。
漂洋过海的的华工,一路舟车劳顿,波涛摇荡,破车颠簸,脚踏乱石,徒步行进,星夜兼程,先到英国,而后转道法国的奴埃,这里设有华工总分发处。由分发处将陆续到达的华工,分配到欧洲多地服役做工。临朐境内的胡梅涧村,有12人,自一九一七年十月初三离别家乡,在谭坊火车站应募注册,编队乘火车到青岛,弃车登船,经日本的长崎、横滨,加拿大的温哥华、英格兰利物浦等地,至十二月二十三到达法国沙省,而后车、步交替,来到法国的奴埃。历时八十多天。
这次世界大战的主要战场在法国及毗邻的比利时境内,中国赴欧劳工大部分在法国北部这些物资转运要地服役。华工所在的这些物资转运枢纽,也是德国飞机的主要轰炸区。只要是晴天的夜晚,必定有敌机来炸。有时一天来炸数次。对当时的情景,赴欧华工在《旅欧杂志》中这样记载:“初来法国,即分派到加来省西北部诸工厂。虽离战场百余里,未冒子弹之险,惟夜间敌国飞机,潜入内地抛掷炸弹,以毁战线后路之营盘、粮草场、子药局、道路。凡晴明之日,无夕不至。英人常备机械,射电光飞空四烛。迹其所至,发快炮击之。或架飞机,拨机关枪击之。弹壳如雨,危害最烈。故各营之中,皆备地穴或沙屋以避之。一夜之间,常奔避数次。故在该地驻七八个月,未尝解衣而寝。”中国劳工就是在这些被轰炸区,冒险修复被炸的铁路、公路、仓库,抢运枪、炮弹药、食品、药品、木料,还要经常到工厂帮助生产战争所需物资,从事繁重体力劳动。
随着战局的变化,战场的转移,华工们须经常更换劳作地点。每次转移都是在炮火轰鸣,战火即将降临的紧急情况下,逃跑般的急促中进行,动作稍有迟缓,即可能被卷进弹雨漩涡。在这无时不在的炮火、炸弹威胁下,赴欧劳工居无定所、食无定时,经常一天只能吃到一顿饭,即便平时正常劳作,每次提供的饭食也很少,华人根本吃不饱。住的地方不是工棚,就是地道、被炸的破屋残垣。人只能就地和衣而卧,常常几个月不能洗澡换衣,身上的虱子成群。法国的天气潮湿多雨,晴天没有雨天多。雨水、汗水、泪水集于华工一身,致使衣服汗臭难闻。
赴欧华工马春苓对当时处境、心境,有如下记录:“日营工作,筋疲力困;夜避飞炸,心惊胆裂;回望故国,关山万里;前计归期,迢迢三年;其苦况诚不忍言。吾人旅此,如柙虎瓶鱼,即插翅亦难奋飞。虽日夜忧虑,亦将奈何?凶吉祸福,概诿夫天命而已。”
身在他国异乡的厮杀战场,长期的日作夜奔,昼夜疲惫的身心压力,凶吉难测的奴役生活,华工们日夜惊恐,深感前途渺茫,不知所归,但又插翅难飞,无可奈何。有的人惆怅成疾,有的人弹铗长叹,后悔当初不该选择这条艰难的求生路。其中,有他们夜间在地下防空洞躲避飞机时,凑成的两首打油诗,真实反映了当时的心情:“一为迁客去西欧,回望山东两泪流。骨肉时牵万里梦,韦韝怎奈五更愁。心驰利欲复何悔,恍然睡觉已三秋。若熬三年归期到,只见枯骨不见肉。”
非人的虐待,艰苦的条件,危险的环境和残酷的战争,使许多怀着出国挣钱发财梦的华工惨死在异国他乡。据中国公使馆统计,当时在英军服务的华工中,有名有姓的死亡者就达9900人。实际上,根据战后的清点和统计,在法军和英军中的华工死亡者和下落不明者接近两万人。目前,在法国和比利时葬有华工的公墓共有69处,只安葬了1874名华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