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城镇化加剧,各地政策纷纷向外来务工者倾斜,我省城乡医保并轨、异地就医即时结算报销、外来务工子女定点入学,不断地在让外地人群体,融入所在的城市。

  《居住证暂行条例》将于明年1月1日起实施,我国将彻底告别“暂住证”时代。近日,记者通过采访四个在济南生活工作五年以上的外地人,讲述他们不同的进城路。其中,户籍的限制,仍然让这部分人,有着疏离和烦恼,其中子女上学,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无奈送孩子回老家上学

  11月26日,雪刚停了,上午9点,零下10度,把8岁的女儿送到学校,柴正旺回到“屋子”,收拾着床铺衣服。

  这个“屋子”是小区传达室改造的,只有5平方大,柴正旺跪坐在一张三口人挤的土炕上,记者蜷缩着身子,勉强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来。

  “孩子上学了,一块心病放下了!”柴正旺笑着,使劲搓着通红的手,用普通话一字一字地咬着说,“我们外地人的娃,在这里上学可费了大劲。”

  柴正旺和妻子1996年来到济南市历下区打工,柴正旺捡拾些废品,补贴家用,他不敢选择长久稳定的工作,年幼的女儿萍萍还需要他看管,他们的户籍还在山东中部的一个山村,他还要时常回去看看年迈的母亲。

  在柴正旺来到济南的第三年,张立春从菏泽老家到济南读书,之后留在一家单位工作。在济南结婚,还买了套小产权房。但因为没有房产证,他和妻子都没有在济南落户。同时,老家单县的鲁玉芳和丈夫,以及周口的王振来,也来到了济南打工,一个在历下区吉祥街开了家羊汤馆,一个在市中区建设路收废品。

  四个素不相识的人,却在几年后,碰到了同样的难题。

  按照当时的政策,外来务工人员需要有一年以上的社保,或营业执照,这一下子把王振来卡住了,他让妻子带孩子回去了。一个月收入只有两千块的柴正旺两口子,根本不敢想买房落户,当萍萍到了上学的年纪,柴正旺把她送回了老家,上了山村的小学。凭借着营业执照,鲁玉芳的孩子上了外来务工子女定点学校友谊小学。

  “媳妇怀孕后,我们就开始打听哪里的幼儿园好。”张立春先去找了公立幼儿园,但对方的答复往往是:抱歉,本地孩子已经报满,不接受外地孩子报名。费尽周折让孩子入了园,他们就开始为小学做准备,“到处打听”。

  “怕因为房子毁了孩子”

  今年,张立春得知济南将对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入学实行“量化赋分”,并实行零择校政策,“以前梦想能找机会到好一些的学校就读,那时候知道不可能了”,那会儿他想,孩子有学上就行了,不再奢望其他。

  “量化赋分”,就是把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入学所需的材料内容细化,每个指标根据不同情况赋予一定分数,线上的即可入学,分数不够的孩子则回原籍享受义务教育。

  来到济南近20年的柴正旺觉得,这是个机会,妻子做环卫工作,社保已经交够了一定的年限。而张立春准备了户口、身份证、居住证、用工合同、养老保险缴费清单、孩子的出生证、预防接种查验合格证明、购房合同等一套材料,因为在济南工作时间较长,而且有住房,他最终得分不错,超过了录取分数线,

  在有空余学位的学校中他选择了一所中意的,在网上填报了志愿,“就像高考填报志愿一样”。经过焦急的等待,7月20日左右,他从网上查到孩子被这所学校“录取”,终于舒了一口气。

  政策进一步倾斜于外来务工人员,但王振来仍然被排除在这个群体之外。“不指望了,我姑娘已经在老家上高中了,我赚点钱给她上大学是正事。”柴正旺说,很多农民工朋友,他们有的家在商河、有的在其他区县的村里,由于省内规定不准跨区上学,他们都把孩子送回了老家。“有的聊起天来就说,走的时候孩子扒着门外扯着嗓子哭。”柴正旺说,“可是有什么办法。”

  济南市教育局相关负责人曾解释为何使用这种方法,“僧多粥少”,一些学校空余学位可能只有200个,却有300个外来务工子女想上学,只好采用量化赋分的方式。

  张立春觉得庆幸,他有个同事,也买了小产权房,为了给孩子落户,他卖了旧房,买了套90平方的新房,但后来发现片区的学校不好,于是再次卖房,换了个50多平方米的二手老房子,最终孩子如愿入学。有意思的是,这位同事的孩子和张立春的孩子成了同学,不同的是,因为有户口,他们没有经历复杂的赋分过程,是入学的“第一梯队”。他们朝不同方向绕了一大圈,最终迎来了相同的结果。

  每次想到这,张立春认为自己没有换房的做法是正确的。但这个前提是他得分高,如果没有达到学校的分数线,他的孩子只能二次、甚至三次选择,那就不知道要被调剂到哪里去了,“如果那样我可能就会后悔,后悔为什么因为一套房子毁了孩子的前途”。

  租不了公租房,一家三口挤传达室

  不是每个孩子的家长,都像张立春一样幸运。在同批家长中,有些人最终得到的分数低于分数线,不能如愿在济南入学。一位家长曾对张立春说,去年他们比分数线低了1分,今年低了0.5分,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柴正旺也在担心,择校生身份的女儿,无法享受指标生的身份,是不是会影响女儿的升学。“其实离我们最近的,还是棋盘街小学,走路五分钟就能到,现在要走两站路,才能把孩子送到学校。”柴正旺说着,摸了摸屋外的自来水管,生怕冻住了。“我们外地来的,身份肯定是跟本地人不一样的。”

  周末的一大早,鲁玉芳在羊汤馆忙活着配菜,他的父亲从单县过来看病,已经住了院。父亲的医保在当地,需要办理转院,她顾不过来,全都靠弟弟一个人照顾。医保的异地报销,让她省了不少心,但是她仍然羡慕着济南本地人,可以享受当地的门诊报销。“我的儿子生病,去诊所看看就算了,去不了大医院,花钱太多。”

  鲁玉芳的羊汤馆今年生意很不好,她算了算,也就是刚刚回了本,赚回了房租,明年她准备换个地方经营。日子很难,她必须得撑着,因为孩子在这里上了学,她和丈夫,也回不去老家了。

  如今,他们一家三口挤在传达室改造的只有不到十平米的房子里,鲁玉芳期待着能够申请公租房。济南的公租房虽然对外来人员放开门槛,但是目前还是有条件的:有工作单位且已缴纳社会保险或由单位购买团体商业保险的外来务工家庭才可以申请。

  “等等吧,说不定政策又能放开了呢。”鲁玉芳“嘿嘿”笑着,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王振来挨家挨户的跑着收废品,两天的大雪后的初晴,让王振来的活儿多了一些,遇到一些相熟的住户,他不停地问有没有旧电脑可以卖,他想带回,送给他的女儿。“我没法常回家,还能给她做点啥?”

  他说,一个亲戚的孩子小郭也来到济南了。“单位说从下个月开始给小郭交保险,挺不错,比我这样是强。”王振来觉得,这又是一个开始。

  (齐鲁壹点记者 陈玮 马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