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老兵》中,人物的手各有特点,有两个老兵在行军礼,其中一个神色坦然,另一个则眉头紧蹙,好似陷入回忆,前方就是那抗日战火;另外两个老兵自然地做着捂嘴和捂耳朵的动作,似有千言万语。从大量的老兵形象中,他们何以具有代表性?
孔维克:我选择的这四个人都是有名有姓的具体的人,他们一位是八路军老兵,三位是原国民党老兵,其中两个是文化人,两个是农民。捂耳朵的老兵叫田淑峰,生于1920年,山东济南人,是国民革命军第29军宋哲元部所属的骑兵第九师二团二连的一名骑兵,曾亲历卢沟桥事变、台儿庄战役等多次对日作战。他的耳朵在打仗的时候震坏了,现在每每提起那一场场不堪回首的战争,耳边似乎就响起了隆隆的枪炮声。手捂着嘴的老兵叫王学敏,现在是山东昌邑县的一个普通农民,那双劳作了一生的双手布满老茧,老茧如根,骨节似瘤。他说因参加国民党,一直认为自己是有罪的,没有想到还能得到国家认可,他生怕自己说错话,所以说话时常常不自觉地去捂嘴。他们两个都是普通农民,以普通农民的身份去当兵,战争结束后,又回到了生养他们的这片土地。
左首正在行军礼的老兵叫耿介,生于1925年,山东沾化人,毕业于黄埔军校,曾是国民革命军第三军二十师五十九迫击炮连上士班长,并参加过著名的台儿庄大战、武汉保卫战以及开封战役等,他年轻时长得眉清目秀,虽是一介书生,却是血性汉子,决意投笔从戎,驱倭卫国。另外一个行军礼的老兵叫赵清伍,他生于1925年,山东平度人,为八路军胶东军区五旅十三团二营三连六排副排长,是抗战胜利60周年勋章获得者,他年轻时作战英勇,又擅于炸鬼子的碉堡,与战友们多次重创日军。战争结束后,他投入到了祖国的和平建设中,成了村里的大队书记。当对关爱抗战老兵志愿者山东团体说起昔日的战友时,他不由得举起右臂,行了一个军礼,但因右手曾在战争中负伤,不能很好地伸直,但依然可见他当年的英姿风采。
在您题写的“抗战老兵”四个字周围有滴滴答答的墨点,是无意之举,还是有意为之?无论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还是世界范围内的反法西斯战争,又留给您怎样的思考?
孔维克:在导演谢晋1983年的电影《秋瑾》中,秋瑾临刑前用毛笔蘸墨,写下了“秋风秋雨愁煞人”这几个字,墨滴纸上星星点点,像是烈士淋漓的鲜血。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次画“老兵”是受其启发,有意为之。搞创作需要调动全部的艺术灵感、技术手段和生活积累,触类旁通、广采博取,来升华所表现的主题。
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已经过去70年了,很多国家都在纪念那场战争。而无论是俄罗斯的莫斯科红场大阅兵,还是中国将要举行的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阅兵,回顾历史、缅怀英烈、汲取教训的同时,也启迪后人进行深度的思考。甲午中日战争时,中国的国力远远大于日本,但清政府腐败无能、一味妥协退让,中国战败;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中日实力相差悬殊,中国却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一个国家的和谐统一,除依靠武力外,更重要的是需要民族自信心、自强不息的精神和中华儿女万众一心的凝聚力。
山东抗日根据地是抗战时期建立的全国唯一一个以省区为主体的抗日根据地,发动人民战争、实现全民族抗日统一战线是山东人民坚持抗日战争胜利的重要法宝。目前山东省内健在的抗战老兵大约有60位,其中不少是“卢沟桥事变”、台儿庄战役、淞沪会战、南京大屠杀的亲历者,或是“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跨越生死线,远赴印、缅作战的中国远征军中的一员。这些老兵多为原国民党抗战老兵,年龄均在90岁以上,多半生活在农村,不为人知,生活条件极其艰苦。但他们不该被忘记。让书写这段历史的人,重新回归国人温暖的注视,并给予公正的评价,既是历史的回归,也是人性和良知的回归,更是正能量的释放和民族精神的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