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过后,济宁金乡的农田里渐渐“爬”满了蒜农——男劳力绷紧了缰拉出一道道沟,女人们带着蒜种跟在后面,两拃三颗,徒手一颗一颗地摁在土里。“蹲久了,就拽得腿后的筋疼”,他们索性跪在地里,扶着蒜袋,头也不抬地向前蠕动。远处看,俨然一群虔诚的朝拜者,向大地祈求来年的丰收。

  “栽上眼前这块地,今年的蒜季就算忙完了。”高河街道办事处王楼村,王德贞今年已经69岁了,一双儿女都在外地,家里的5亩多地全都落在了他们老两口身上。年近古稀,只能花钱雇人来种,一亩地350元,光雇人的工钱就花了近2000元。

  “还没有像今年这么高的价,要是来年蒜价不好,不如今年直接卖蒜种呢。”老王一边用铁耙荡平栽过的蒜地,一边用手比划着对记者说,“即便是往年被随意丢弃的小蒜楔也能卖到五六块钱一斤,一袋子蒜楔能买三袋小麦。”话语间全是对来年蒜价的憧憬。

  要种出好蒜,需要投入更高的成本。一亩地上5种肥料,平均每亩地的肥料钱高达700元。再加上除草剂、地膜、浇地和耕地的费用,光把蒜种上,每亩地成本至少需要3000元。

  穿着男劳力的黄色解放鞋,裹着头巾,低着头跪在地上,左手托着一把蒜,右手一瓣一瓣地往地里摁。老王找来的5个工人都是来自40公里外的任城区喻屯镇的农村妇女,年龄最大的已经65岁了,最小的38岁。他们那里靠着南四湖,地里种水稻,等种完了蒜也正好该割稻子了。

  “稻子又不中割,出来能挣一个是一个呗!”其中一位60的大娘已经连续在外干了13天了,她明显体力不支,和其他人拉开了三四米远的距离,和记者交谈的十几分钟时间她没有抬一次头。

  “蒜你狠”背后的劳动强度更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苏丽是队伍中最年轻的一位,为了补贴家用,她和66岁的婆婆也已经连续干了15天。他们每天凌晨1点多就要起床往金乡方向赶,等到了当地的零工市场,再找到合适的活就已经天亮了。这样干上一天,晚上回到家往往是晚上8点,收拾收拾一直到10点才能休息。每天的睡眠时间也就3个多小时。

  “干着活还好一些,最怕的就是歇着了。”苏丽说,回到家一休息,膝盖疼得连蹲都蹲不下。晚上躺在床上,腰疼、腿疼、膝盖疼、手指疼……“全身没有一块好地方”。说话间,记者看到她戴的手套被磨得已经露出了手指头,磨出的倒刺上裹着泥土,已经看不出有血肉的痕迹。

  “要是明年蒜价不好,还不知道能不能落得出雇人的钱。”代楼村的李凤举和老伴也都已经66岁了,10亩地的大蒜,算了算要是雇人种需要三四千元。为了节省成本,他们宁愿累些也不打算再雇人了,“现在不冷不热的,儿子还能经常过来帮帮忙,慢慢地磨呗。”忙活了8天,他们已经种上了5亩。

  因为靠着路边,老李家的地虽然耕了两遍还是有很多大块的坷垃。记者试着往地里摁了几瓣蒜,晒干的土块硌在手指上,像针扎一样痛。才栽了半天,老李指甲上方的胶布眼看着就要脱离下来,“一天换一次,中间掉下来也就不愿再麻烦了,庄稼人没那么多讲究。”

  夕阳西下。老李拉完了沟,蹲着栽了一两米,实在撑不住了就侧对着夕阳跪了下来,另一侧的地里,一个跪拜的影子慢慢向前挪动。“66岁,在乡下早就是受跪的年龄了,可在这片蒜地面前多少岁也都是晚辈!”

  正闷着头往坷垃窝里栽蒜,老李突然感叹起来:“人活着啊,就和这地里的田鼠一样。”记者问怎么讲?他说,“田鼠过冬的时候会提前把食物存起来冬天吃;老百姓也一样,吃了这顿不顾下顿也不行啊!”

  (大众报业记者 王浩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