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天,发生在山东省临沂市的“暴走团遇车祸”事件引起社会高度关注。此事看似一起交通事故,背后却涵盖了健身公共场所不足、老年人健身需求等一系列社会治理新问题。对于这些问题,社会是怎么看的?《法制日报》记者进行了调查。
一死两伤。
这次事故的亲历者一定不会忘记发生惨烈事件的那个早晨。
事发地山东省临沂市交警部门通报称,7月8日5时22分许,驾驶人董某驾驶的出租车沿临沂市兰山区涑河北街由东向西行驶至临西十二路交汇东50米处时,与正在晨练的“山鹰涑河黎明健跑队”队员发生碰撞,致使丁某、王某、商某受伤,商某经抢救无效死亡。
据临沂交警支队回应,健跑队行人分别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三十一条和第六十一条规定,即未经许可,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占用道路从事非交通活动;行人应当在人行道内行走,没有人行道的靠路边行走。出租车司机同样存在违法行为。
生命的代价不可谓不惨痛。然而,《法制日报》记者调查发现,不顾生命危险的健身者不在少数。
暴走人士时常“惹事”
“天啊,这不是我以前住的那个小区吗!搬走半年多了,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太了解,但是当时这个所谓‘老年人暴走团’就非常红火了。”山东省青岛市市民金琴口中的“老年人暴走团”,便是今年6月被媒体报道的“主角”。
据媒体报道,这些“老年人暴走团”每天早上6点后在街上暴走健身,走的路线是位于马路中间的超车道。团队里有人高举着旗帜,昂首向前迈步。一些车辆只能慢慢跟在“暴走团”后面行驶。这些“老年人暴走团”有二三十人,主要由中老年人组成。一些大爷大妈掉队后,为了追上队伍,会不顾红绿灯一直向前,不看来往车辆,造成交通安全隐患。
金琴通过微信告诉记者,她以前住的小区是青岛市郊一个村子的集资建房。“以前,每天晚上7点半,一大群老年人会准时准点浩浩荡荡绕着小区里的路暴走。老年人暴走妨碍小区行车就不说了,最要命的是领队腰间的那个喇叭循环播放歌曲,非常扰民,我在家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们家搬家也有这个因素,没想到他们最近都走到马路上了”。
“一些暴走团少则几十人多则几百人,呼喊口号并肩行走在机动车道上,甚至有的逆向步行。还有一些暴走人士不注意天气,选择在有浓雾的清晨或深夜步行。”金琴告诉记者,近段时间,青岛的“老年人暴走团”异常火爆。
作为土生土长的临沂人,周先生告诉记者,“‘广场舞团’的问题只不过是占地盘和扰民的小问题,占地盘和扰民一般到不了肢体冲突或威胁自己、他人生命安全的程度,而且确实有益健康,不多做评价。‘暴走团’占地盘扰民比广场舞厉害多了,在临沂市最大的广场,八一路下穿以东的东区夜夜被‘暴走团’霸占,暴走人士还会背着一个超高分贝的大喇叭放歌。有些‘暴走团’更是毫无交通安全意识,占用机动车道暴走是常有的事情,任你怎么按喇叭都没用,甚至有时候会在机动车道逆行而且还是在单行线逆行”。
老人为何爱组团暴走
为什么暴走能在中老年群体中流行呢?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不妨先看看什么是“暴走”。在北京市从事健身行业的李俊雨向记者介绍说,暴走与跑步不同。跑步更偏向于私人,即便是约上同伴或者加入跑团,也并未有多少仪式感。暴走则有整齐划一的服装、色彩鲜明的旗帜、节拍明快的音乐、斗志高昂的口号,参加暴走的人排列整齐,行进速度比跑慢、比走快,类似竞走,“厉害的队伍能这样连续走1个小时”。
按照专业人士的说法,“暴走团”显然不是闹着玩儿的松散团体,要达到大规模,必须组织严密,结构清晰。
当重新梳理“暴走团”的定义后,也许人们或可理解一些退休在家的老年人为什么会扎堆加入其中,并乐在其中。
“人口老龄化加剧,子女远在他乡,离退休老年人虽然年龄大了,但他们同样有社交需求,同样需要交朋友。”在北京市西城区月坛社区从事心理健康以及健康督导的张丽对《法制日报》记者说,另外,广场舞对技术要求更高,并非所有人都能学会,无法学会就没有参与感,而参与感恰好是鼓励老年人走上广场舞动起来的最初动力。“暴走团”则不同,人人都会走,人人走的都一样,相较于广场舞,它能更简单地满足老年人的社交需求。
正因如此,“暴走团”的参与者总量逐渐攀升,甚至能与广场舞并驾齐驱。同时,单个“暴走团”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在张丽看来,相关部门在规划城市过程中没有考虑到人口老龄化加速问题,没有留出足够的公共空间。当诉求不同的两方人共同出现在相同的公共空间时,矛盾必然出现。比如,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广场舞大叔怒揍篮球少年。然而,如果后者退让,就会出现“暴走团”占领机动车道的情况。“作为城市管理者,地方政府一方面要引导暴走锻炼者遵守交通秩序、注意自身安全,另一方面也可以考虑开辟专门的步行通道,为市民健身提供安全的场所。如果有专门的城市人行步道,相信在机动车道上暴走的人群会大幅减少”。
不过,在法律界人士看来,公共健身场所不足不能成为“暴走团”走上机动车道的理由。
北京律师邹航对记者回忆说:“我上大学时,学校有个轮滑社。有一段时间,轮滑社成员觉得学校里空间太小,于是半夜出去扫街。他们戴着头盔、护肘、护膝,半夜在中关村北大街和北四环上滑轮滑。半夜没车,十多米宽的马路多爽啊,有不少轮滑社成员觉得自己成了马路之王。结果有一天,来了一辆满载的大挂车,出了车祸,有同学丧生。这起事故发生后,轮滑社再也不敢上街,只在学校里活动了。很多时候,只有出现血的教训乃至生命的代价,大家似乎才知道遵守规则。”(法制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