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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十五六的男孩子,真像当初的自己”

  今年23岁的杰森出生在一个普通工薪家庭。他有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长得也安静略显秀气。在周围人眼里,他话不多,同时彬彬有礼,与大多数“90后”并没多大差别。但是,隐藏在杰森随身携带的包里的药品,却时刻提醒着他的不同。

  4年前,年仅19岁的杰森被一纸诊断判了“无期徒刑”——艾滋病。原本这个在他看来离得遥远的疾病,那时却真实地出现在他的身上。“查出来时很害怕,担心自己活不了多久,整整一周天天睡不着觉,就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2012年,当时还在南方一所大学读书的杰森,慢慢察觉到一直刻意隐藏的性取向在觉醒。他不喜欢女孩子,却喜欢跟男孩子一起玩,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认识了同校的安乐,并成了很好的朋友,如今他们已经在一起四年。

  杰森是被男朋友安乐传染的,不过杰森并没有埋怨过他。因为在他看来,安乐也是无辜的。“当时安乐一直身体不好,陪他去疾控做检查的时候,我也顺便抽血查了一下,没想到我俩就一起被诊断出来了。”由于当时年纪小,杰森便稀里糊涂地跟安乐发生了高危性行为。当他得知两人一起感染了艾滋病毒,一下子都蒙了。

  “为什么会是我,我还这么年轻。想到如果我的病治不好,父母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时,我都想过再让他们要一个孩子。”不过,杰森还是没敢告诉父母。“出柜”已经难以开口,再染上艾滋病,他怕双重打击会让父母难以承受,也怕事情传出去让他们抬不起头。

  害怕过后,杰森开始慢慢接受生病这一事实。每隔三个月,杰森就会去当地疾控中心领取一次免费发放的抗病毒药物,“齐多夫定,拉米夫定,奈韦拉平……”他把这些药藏在书包里,躲在自己的房间定期服用。好在父母尊重他的个人隐私,并没有发现他刻意隐藏的这个秘密。

  服药后的杰森,身体并没有出现太多异样。尽管自诩心态良好,他还是会无数次地回想起当初自己走错的那一步。“圈子里还有不少人比我小,看到他们总能想起当初的自己。”杰森说,身边不乏十五六岁就交男朋友的孩子,而他们就像当初的他一样无知无畏。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姓名为化名)

  回归家庭和社会仍困难重重

  回家见到女儿下意识躲避拥抱

  在山东省戒毒监测治疗所中,不少戒毒人员也同时是艾滋病人或病毒感染者。在监治所里,这些人反而能暂时离开社会,在相对清净的环境中接受治疗。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在治疗2年后,已经基本戒掉了毒瘾,但当他们重回社会后才发现,身患艾滋病的自己想要重新得到认可,已经不再容易。

一名艾滋病患者与家人抱头痛哭。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陈文进 摄一名艾滋病患者与家人抱头痛哭。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陈文进 摄

  村里人不知他染病

  他仍不敢出门

  “已经走出监治所两个多月了,我才知道走向社会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家里父母这一次看管得更严了,就是这次回到监治所鼓励下曾经一起戒毒的学员,也是必须当天过来当天回去。”11月29日,返回监治所的小强称,他现在已经理解父母担心自己再走老路的心情。

  33岁的小强曾经开了一家广告公司。在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时候,却因为吸毒将自己辛苦挣来的家产挥霍殆尽。在进入监治所后,他又被查出患有艾滋病。那时,留给他和家人的只有彻底的绝望。

  在监治所内,小强努力戒毒,并在2年后获准回家。“在监治所,早睡早起,每天生活规律,而且有人管,一旦离开了,好像和这个社会脱节了。”小强现在在农村老家生活了两个月,可是基本上不敢迈出家门,即使村里人还不知道他得了艾滋病。

  刚回家的时候,7岁的女儿跑过来要抱他,小强竟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下,害怕自己会传染女儿。“我们害怕别人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们,其实我们自己内心也有着一面墙。”小强说,即便是到自己的亲姐姐家,他都是吃了饭再去,“我不想引起一些尴尬”。

  每当和家人吃饭的时候,小强都自觉从橱柜里拿出自己专属的碗筷。“我不能和孩子解释太多,更不想把这个病传染给他们,即便我知道一块儿吃饭不会传染。”小强称,刚回到社会,已经能够感受到特殊身份给他带来的不便。

  更让小强头疼的是,他需要找一份工作养活一家人。“我不敢说自己得了这个病,否则人家单位肯定不要我。可是我不可能一直隐瞒着,这不是办法。”小强能指望的,就是社会能够以更宽容的态度对待艾滋病人。

  家人朋友一句埋怨

  都像是揭他伤疤

  11月29日,4月份离开监治所的小程再次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见到了曾经一起戒毒的学员。在学员的歌声伴奏下,专业舞蹈演员出身的小程又跳起了轻盈的舞蹈,举手投足显示着专业范儿。“当我们从监治所出去的时候,已经比别人晚两年发展,如果再不努力,人生会变得更加黑暗。”小程对着下面的戒毒学员说出自己的心声。

  今年24岁的小程早年在专业的舞蹈学校学习,曾经参加过包括中央电视台春晚等100多场晚会的演出。从学校毕业之后,他和朋友在山东的一个城市开了一个培训班。谈起第一次吸毒,小程称那是在2012年南京,和一个师哥一起。

  “吸毒后潜意识特别积极,身体特别懒惰。”小程称,除了吸毒,他对于自己的同性恋身份也一直隐藏着。在清醒的时候,他都会采取保护措施和他人发生关系,可是一旦“溜冰”之后,在亢奋的状态就什么都忘记了。

  在入所体检中,他看到体检报告中写着“HIV未确定”。后来,小程被第二次抽血。一天,医生将小程叫到办公室谈话,告知他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当时就崩溃了,就想着这辈子完了。”小程清楚地记得那天,他瘫倒在地上的样子。

  还好,小程在两年后获准重回社会。“刚走出监治所,生活各方面都不适应,非常在意那些异样的眼光,对于新的生活不知道如何开始。”最初,小程也经历着各种惶恐。家人朋友非常正常的一句埋怨,在他听来都像是对他历史的鞭挞。一度他还曾怀疑,自己选择回到社会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好在小程最终决定重新开始。他选择从最熟悉的事情做起,在出生的城市再次开了一个舞蹈培训班。“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教孩子舞蹈上,不去过多地考虑其他事情,反倒能坚定自己的信念。”小程称,他已经排除了自己内心的障碍,而且每次得到家长的肯定,他都会非常开心。(应采访者要求,文中姓名为化名)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王小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