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有茌平县读者致电本报编辑部,反映在该县城北有连片的板材厂。板材厂在其生产流程中,大规模使用甲醛,造成附近村民常年饱受污染之苦。“如果你不到现场,绝对感受不到那种胸闷难受的感觉。”
4月15日,记者来到茌平县,进行实地调查采访。
煎熬:白天憋得胸难受
夜里熏得睡不着
为方便采访,记者入住位于茌平县铝城路的都市118酒店。从该酒店北眺,即见排排烟囱直冲霄汉。别的住客告诉记者,东边的烟囱就属于板材加工厂所有。而这几家,“都是茌平信力达公司的。”
傍晚时分,茌平县城被浓厚雾霾笼罩,白日昏暗如夜。记者迈出酒店,顿觉周遭被一股“灼热似木头燃烧”的味道所包围,刺鼻气体毫无阻拦入侵呼吸道和肺部。以铝厂和木板厂职工为主要客户的黑车司机魏普国(化名),看着记者不停以手作扇去除异味,便颇为得意地说,整个茌平县北,好几年都是这味道了,有时严重有时轻点儿。“不过今天特别严重,连我经常闻的人都受不了了!”
在外饱受“怪味”煎熬后,记者忙不迭赶回酒店。虽然外出时间只有短短几十分钟,整个人却头晕眼花,干呕不断,胸闷难当,肺部仿佛受了莫大的戕害。记者不禁想起了买东西时,商铺女售货员尴尬地自嘲:“习惯了就好,这是甲醛的味道,都是板厂弄的。”
据记者了解,普遍应用于木材产业的甲醛,是一种无色有强烈刺激性的气体。茌平县城北,即是当地木材产业的集中区域,自然也是甲醛污染的重灾区。
魏普国说,甲醛味儿严重时,白天憋得胸难受,夜里熏得睡不着。“木板厂没日没夜地生产,夜里味道也不小,熏得人难以入眠。”
当夜,记者在甲醛味的伴随下,熬到下半夜才勉强睡着。
异状:魏庄、郭庄和高庄,
村外几十米就是木板厂
4月16日,茌平县环境有了“改头换面”的变化:重重雾霾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天朗气清,甲醛的味道似乎也减弱了不少。
记者来到信发街道雷庄村调查。当日恰逢雷庄集市,周围村庄的商户顾客都围拢到雷庄主干道上,只见商户吆喝声不断,顾客细致挑拣,一派熙熙攘攘的农庄叫卖图。而在热闹集市西侧,便是高耸的烟囱矗立。雷庄村西就是信源铝厂,村南不远处则是木板厂。村民告诉记者,每逢刮风时,刺鼻的甲醛味儿就会伴随而至,无处躲藏。村民们说:“有什么办法?老百姓是最受欺负的。”
坦率地说,雷庄距离木板厂距离尚可,而别的村庄就没这种“好运气”了。
茌平信力达木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信力达”),位于信发街道魏庄、郭庄、高庄附近。记者来到魏庄,扑鼻而来的就是那既熟悉又厌恶的甲醛味儿。经营商铺的王翠花(化名)说,信力达公司就在村口,污染村庄有十多年了。“(甲醛)厉害的时候,人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直流泪啊,难受得要死。”而除了被动忍耐外,魏庄人亦想不出别的办法。“有村民在里面就业,自然舍不得离开,别人又能怎么办?”
记者看到,魏庄村和信力达距离也就咫尺之远,一路之隔。站在马路旁,可见木板厂生产车间浓烟滚滚,怪味阵阵。王翠花指着信力达说:“这个厂子,可把我们周围几个村给害苦了。”
愤怒与痛殇,远远不止于魏庄。信力达北面的郭庄、高庄,两村近邻,自然也难免“恶邻”戕害之苦。
记者走入高庄,主干道上人烟稀少,家家户户都未出门走动。一位年轻的母亲哄孩子,躲在幕帘后面呢喃着。她告诉记者,信力达作为污染严重的企业,离村庄又这么近,污染程度可想而知。“你看看,这地上一天不扫,到处都是木屑。空气里散发的全是甲醛味儿,我们简直在吸毒。”她指着门口的水泥地,地面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屑末。
据记者实地观察,信力达木业厂北,与高庄村南,也就隔了一条狭窄的马路。记者在院墙外看到,厂区里木材成堆,几乎成了个小小的木丘。
“你说,电视上不都说装修的房子有甲醛,吸多了会中毒致病吗?为啥俺们天天在这儿吸甲醛,也没人管呢?”高庄村外,一位老人询问记者。
此时此刻,除了叹息,仅余无言。
期盼:何时方能脱苦海?
这些木板厂,为何选择落户在居民区附近?
村民们说,自己从小便在此居住。木板厂作为后来者,却大有“反客为主”之势。“木材厂越来越多,甲醛味儿一年比一年浓,我们的出路在哪里?”被村民寄以厚望的搬迁,也迟迟没有实质性进展。倒是越来越多的木板厂、铝厂、热电厂开始跑马圈地,将低矮落后的村庄围拢起来。
如今,在茌平县城北,已经形成了以铝厂、热电厂、木板厂为主的工业带。木板厂释放的甲醛,不仅令周围村庄民怨沸腾,也波及到了县城北。在茌平长途汽车站外,部分乘客正在抱怨着环境的日益恶化:“环保部门是怎么作为的?这种空气闻多了会死人的。”
开超市的王实为(化名)居住茌平几十年,受污染也达十几年,自感对污染感悟颇有心得。他认为:“要彻底治污染,政府就要改变发展思路。电视上不是天天在说转方式调结构吗?而目前的现状却是一地的支柱产业,无论污染多么严重,都享有一定的特权,指望它们自己治污,简直无异于与虎谋皮。”
如果污染无法根治,他则认为:“逃离茌平是上上策,坐以待毙是下下策”。
但对生活在此处的普通群众,究竟是逃离抑或是坚守,都是一道难以抉择的难题。魏庄村民即说:“你们外地人不想呆了可以离开可以不来,我们跑出去怎么生活?”在毒气中等待命运的决断,似乎是多数村民的无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