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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为赴京打工邀人抢劫 谋杀广场流浪汉练胆

A-A+2013年7月17日08:12中国青年报评论

  无解的出路

  准备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有抢到,小龙不太能接受这场抢劫计划的失败。他说,当时身上已经一毛钱都没有了,可是,他迫切地需要钱,去买一张火车票,离开这个地方。

  小龙想去北京,一个他第一次见到地铁和电梯的地方。不过,他已经不太记得该怎么去北京了。两年前第一次去北京的时候,还是老乡带着他,逃票坐上了火车。

  在陌生人面前不爱说话的小龙,总是绷着一张脸,额头上勒出与他16岁年龄不相搭配的抬头纹。但是只要一说起普通话,一说起北京,他整个人都放松了,偶尔还能露个笑脸。

  他对北京生活的印象,只有三个字:“好着嘞!”他在北京当过后厨,做过保安,还在肯德基做过冰激凌。在他的描述里,在北京每个月能赚三四千,还包吃包住,尽管住的只是四五个人拼一间的地下室。他说,自己两年赚了4万块钱,还寄给了爸爸1万7。

  但小龙爸爸说,从来没有收到过儿子寄来的钱,他甚至很少接到儿子从北京打来的电话。他对于儿子外出打工的事,总是悬着一颗心。娃出门打工的时候,还不到他的肩膀高,两年没回家,再见面已经比自己还高了。不仅个子长了,还学会了抽烟,一天至少抽半包,胳膊上也不知什么时候烙下了一个个圆形伤疤,像是被烟头烫过的。

  小龙爸爸也外出打过工,在深圳给人铺路,干了4年,带着几万块钱工钱,和一身的风湿病、动脉硬化回来了。他回村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给家里盖房子。他把小龙从北京叫回来,要他待在家里看屋子,不愿意他再出去打工,“外面社会太复杂,我怕他出去出事”。

  可是,待在家里对小龙来说太难熬了。在这个小村子,生活只有两种模式,出门种地,回家做饭,顶多再多一种模式,外出打工,回来盖房子。

  如今他家虽然盖起了全村唯一一户贴着亮白色瓷砖的小平房,但姐姐在外地打工,71岁的奶奶要下地干活,爸爸要去地里用扁担挑麦子,白天只有他守着6间空荡荡的房子。屋里唯一的装饰品插在窗户把手上,是两根彩色的野鸡毛。

  从没出去打过工的小康,并不太理解小龙的焦虑。他唯一一次走出彬县,是12岁那年发高烧,爸爸抱着他去西安看病。小康爸爸说,他们在医院门口排队,挂了3天号才看上大夫。夜里抱着小康输液,他看着脸色透红的儿子半夜突然醒过来,在挤满陌生人的挂号队伍旁边来回打滚,自顾自地疯跑起来。照小康妈妈的说法,那次看病耽误,可能把儿子的脑子“烧坏了”。

  小龙说,他很想念在北京的日子。在那里,他在宾馆门口当保安,穿着浅蓝色的制服,感觉自己跟进了“特警队”似的,特有面子。他不会上网,但是偶尔有人请客,带他去网吧的时候,他就只看恐怖片和警匪片,看那些穿着跟自己差不多衣服的警察,在电影里抓坏人。小龙跟审讯他的警察说,他本来的理想,是要当一个警察的。

  在北京,小龙还谈了人生第一场恋爱,女朋友是同在宾馆打工的服务员。小龙说他前前后后给了女孩近1万3,叫她买衣服,或者寄给家里。后来,小龙发现这个女孩早就有男朋友,从一开始就骗了他。但小龙说,他还是告诉女孩,“有事再来找我”。

  但现在,通往北京的道路似乎堵死了。爸爸不给他路费,自己打工赚的钱又少。他在火锅店负责切菜,厨师长常常看到他一个人站在角落,一言不发地切一上午菜,三下两下就能把一整条鱼带着血剁成一块块的,然后就从后门出去,一个人到天台抽烟。

  那个天台上并没有什么好风景。在这个三层小楼的屋顶,环顾四周只有上世纪80年代盖的机关单位大院,门口坐着如他父亲一般年龄的劳工,在马路牙子上等待活计。远处正在盖大楼,一架架起重机轰隆地响着。

  再往远处,就没有别的新玩意儿了。彬县在古代是流放官员的地方,范仲淹就曾经被贬到这里当地方官。除了高楼跟当年长得不一样,放眼望去,四面依然是如围墙一般的山。

  突然的刺杀

  小龙和小康坐在广场上,胖子窝在躺椅的一边。小康劝小龙,“不要弄了”,“跟人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伤人家?”

  他们面前的县城,一天当中也许只有这一刻有些许安静。等太阳升起来,广场对面的工地又会响起轰隆声,要盖一栋比现有最高楼还要高的大楼。眼前的马路又会跑起长长的拉煤车和发亮的宝马车。清洁工又会出现,按片区打扫卫生。

  小龙说他很沮丧,抢不到钱,去不了北京,他就要回到水泥地上的厨房干活,或者回到苔藓地上的老家种地。

  少年们叽叽喳喳地吵着。被吵醒的流浪汉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叨。小龙冲着他说:“这广场是你睡的?去你妈的!”

  流浪汉坐起身回了一句:“我在这睡不睡,关你啥事?”

  小康拉着小龙:“不要弄了。”

  可是流浪汉依然骂骂咧咧。他再次准备睡觉,嘴里念叨着:“小屁娃,你妈的!”

  小龙被许多人骂过,上学的时候,考试只拿十几分,被老师骂过,被父亲打过;打工后,打他的人就更多了,不满意他的工头,发脾气的老板,动不动就挥手上来,朝他的头上打。他一直留着光头,直到最近渐渐长出细细的头发,长不出头发的地方,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伤疤。

  在看守所,小龙抽着烟,眉毛瞪得老高,跟警察辩解:“他不骂那话,我绝对不会理他。”

  当时,小龙掏出在2元店买的刀,冲向躺椅上的流浪汉,朝着胸口刺了一刀。根据后来法医鉴定,这一刀直直刺中了心脏。

  流浪汉从躺椅上挣扎起来,边喊救命,边往远处跑。小龙跟在他后面追,结果流浪汉一转身,抓住了小龙的刀刃,跟他争夺起来。

  小康说,那一刻他就慌了,眼看着流浪汉就要抢过刀,搞不好小龙会被刀伤到。于是,他赶紧拿着自己的刀,冲过去帮忙。可是他从来没有动过刀子,他在火锅店的工作是负责摆盘,只要把东西摆得整整齐齐,就算是工作完成了。

  “我当时想,是用刀背还是刀刃。可是我不想杀死疯子,我只想打昏他,别伤到我二哥就行。”小康说,他冲了过去,拿起刀背狠狠砸了疯子一下,然后拉起小龙就跑。

  临走前,小龙还用刀子砍了一下流浪汉的胳膊。流浪汉彻底瘫倒了。

  和他们一起的两个兄弟从广场后面正在修建的观光台阶跑进了山,至今没有被找到。胖子吓得从躺椅那边跑开了。小康拉着小龙往外跑,小龙栽了一跤,手里的刀掉在广场台阶上,但也顾不得捡了,两个人在水泥地上奔跑,朝长着苔藓的老家方向跑去。

  凌晨3点半的广场,只剩下被刀刺中的流浪汉。他躺在旗杆底下的人行道上,脸朝着天。在这个曾经流放范仲淹的地方,路边墙上刻着《诗经》,街头垃圾桶上写着警句,距离流浪汉最近的路灯,灯罩碎了一角,昏暗的灯光映出灯罩上的诗句,“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斩断的生活

  天亮了,负责打扫广场的清洁工,在人行道上发现了全身冰冷的流浪汉,胸口流出的血凝结在地面。没过多久,警察和医生也来了,电视台派了记者拍新闻,看热闹的人们围在流浪汉的尸体周围。

  警方说,直到今天他们也没能弄明白,广场上被杀的流浪汉是谁。他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身份。唯一的方法只有等,等到有天他的家人来报案,如果血液能跟流浪汉的相匹配,也许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在小龙打工的火锅店,服务员三天两头地换人,领班的厨师长几乎都忘记了小龙他们几个。他知道人人都在聊的广场杀人案,但却没想到凶手是自己曾经的同事。他吃惊地瞪着眼睛,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他们杀了疯子……那……那偷的器官到底卖了多少钱啊?”

  他再没见过这几个打工少年。因为胖子只有13岁,被交由父母管教。他的那个并没有小煤矿的父亲,带着孩子举家搬离了彬县。小康爸爸带着儿子,到公安局自首。

  警察去小龙家那个新盖的小平房抓他的时候,老实的小龙爸爸破天荒地跟警察撒了谎,他试图骗警察离开,然后送小龙逃走。可是他拙劣的撒谎技术,被警察一眼看破,他没能保住自己的儿子。

  村里乡亲喜欢凑在路口聊天,小龙爸爸基本不怎么参与。邻居常常以为他家没人,因为他最近总是一个人坐在房子后面,守着摞得跟房子一样高的秸秆,背对着院子抽烟。

  他说,他很挂念娃。可是他已经很久没能跟小龙亲近了。小龙7岁那年,他出去打工,一去就是4年,攒够钱盖房,没多久小龙又去北京打工了。他很久没跟小龙长聊过,甚至都不怎么能见到儿子。

  家里人所有的照片都在一个方形玻璃框里,那是每个人的1寸证件照。小龙的那张还是小学时拍的,洗出来模模糊糊。相框里唯一一张清楚的大照片,是穿着呢子大衣的毛主席像。

  在贴着白色瓷砖的空荡荡房子里,小龙爸爸坐在小板凳上。盖起了新房,却还没有大门,小龙从小玩耍的院子就那么敞开着。这个父亲摩挲着沾满烟灰的手掌,说:“房子好了,娃没了。”

  县城里,广场上流浪汉留下的血迹,在清洁工日复一日的清扫中,已经看不见痕迹。女人的高跟鞋踩过广场前的人行道,孩子用街边少女分发的促销传单,趴在躺椅上叠纸飞机。几个留着长长刘海的少年坐在喷泉旁边,分享着一根烟。

  在看守所,小龙一直昂着头回答警察的问题,只在说起一件事时,埋着头不肯抬起来。他说,杀死流浪汉那天,他想要的真的只是一张去北京的火车票。他想用这张票,再去北京打工,赚一笔钱,回来给爸爸买一辆三轮摩托车。这样一来,爸爸就不必扛着扁担,一步步走着去担麦子了。本报记者 李斐然 《华商报》记者 赵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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