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冠男 报道 两块韭菜地,一块刚刚犁掉,一块选择坚守,虽然命运不同,但它们的主人心情却是同样沉重。图为肖庄镇朱启虎村两位菜农在韭菜地里交流。原标题：韭菜“烂市”带来的拷问——来自茌平县肖庄镇的报道
□ 本报记者 李梦 王兆锋 本报通讯员 郑兆雷
春天是个美丽的季节。然而，今年春天，对于茌平县肖庄镇的薹韭种植户来说，他们的心情却跟美丽搭不上边。
肖庄因每年能产3万吨韭菜、4.5万吨韭薹而闻名全省，号称鲁西薹韭第一镇。5月3日至4日，记者在肖庄镇采访，提到韭菜，看到最多的是摇头，听到最多的是叹息：太贱了，贱得让人揪心！
5000亩韭菜“烂”地里
走进冯营村，空气中弥漫的都是韭菜的味道。
菜农冯庆生的20亩薹韭就种在通往冯营村的小公路旁。15座大棚的棚膜、草苫早已取掉，只剩下水泥柱子和竹架。而地里的韭菜，东倒西歪，塌了一地，多数叶尖枯黄，像一团乱蓬蓬的茅草。
见记者来访，冯庆生长叹一口气：“这些都是二茬韭菜，半月前就该割，可每斤才2毛钱，连收割、装卸费都不够，干脆没割。”
冯庆生种的是韭薹、韭菜兼用的“中华韭王”薹韭。因为这几年的韭菜价格好。去年，他索性把种下的20亩地薹韭全部扣成了拱棚，不再采薹，专割韭菜。正是这一扣，让冯庆生赔惨了。
冯庆生专门算了一笔账：“15个棚水泥柱、棚膜、竹架、草苫花了9万多元，建棚的工费花了2万元，再加上每亩地租1000元、化肥500元以及种苗、平时管理费，一个棚光本钱就得一万五六。到现在，韭菜也就春节前割过一刀，2000来斤、每斤1元，15个棚仅收入3万元。二茬又赶上这行情，割吧，不够收割费，白忙乎；不割，只能任这些韭菜烂在地里。亏大了！”
露天的薹韭同样不乐观。离冯庆生的大棚不远，就是菜农张楠的35亩薹韭地，记者瞄一眼就发现了“蹊跷”：有的地块颜色浅绿，有的地块颜色墨绿。
张楠告诉记者，浅绿的是割过头茬的，墨绿的是没割过的。清明以后，韭菜价格一个劲往下落，最初每斤1.2元，接着每斤4毛、3毛，后来变成2毛，35亩薹韭割了不到10亩，其他25亩因为价低没割。到现在总进项1万元，可35亩薹韭本钱投了7万多元。
“薹韭采薹前割一茬韭菜，出薹时间能比不割的提前10天。同时，每年头茬韭菜也是菜农看重的一笔收入，去年这时候每斤韭菜1.5元，按一亩薹韭割4000斤算，就是6000元。”肖庄镇党委书记赵鹏说：“今年不仅收购价跌得厉害，还出现了卖难。”
“去年来收韭菜的货车最多时每天上百辆，今年总共来了300辆，平均每天才10多辆车，好多天甚至一辆没有。”肖庄镇薹韭批发市场的工作人员杨瑞强说，因为车辆少、卖得多，收购商趁机压价，最惨的时候每斤5分钱，一三轮车韭菜仅收入七八十块，有人赌气倒进路边的沟里或者干脆犁掉。
赵鹏介绍，全镇1.5万亩薹韭，好歹割了卖掉的有1万亩，另外5000亩韭菜只能“留”在地里。
菜贱怪天气，更怪种菜的多
“今年不光韭菜便宜，芹菜、菠菜、油麦等叶菜也是几毛钱一斤。”茌平蔬菜办主任袁慎民，把韭菜价贱的原因，归结为：今年春天气温高，南北蔬菜“碰头”，上市集中。
一位来收韭菜的菜商非常认同袁慎民的说法。他说：“过去贩韭菜都是从南往北来。河南韭菜比山东的头茬要早一星期，肖庄的头茬比河北又提前10来天，可今年几乎赶到了一块。量又大，几亿斤的韭菜洪水样涌进市场，一时消化不了，价格能不贱？”
气温高也给长途运输增加了困难。辽宁沈阳的客商刘海每年都会租六七辆车来肖庄拉韭菜，但今年他只拉了5天就不拉了。原因是天气热，装4万多斤韭菜的货车得加进3000多斤冰块，即使这样，运回沈阳后仍有三成腐烂。加上运费高、卖价低，刘海不敢“折腾”了。
记者获悉，今年收购商连去年1/10都不到；去年平均价1块钱，是今年的5倍多。
茌平县农业局局长张宗军认为：“韭菜价贱，还有一个原因是种菜的多，土地‘非粮化’种植倾向严重。”
目前，茌平共流转土地9万多亩，但种粮的仅1万亩露头，剩下的8万亩4万亩种成了蔬菜。肖庄镇全镇耕地5.5万亩，光薹韭就种了1.5万亩。
“别的乡镇咱不知道，看看咱肖庄，过去也就朱启虎、皮李村等八九个村种薹韭，现在全镇28个村都种。光30亩以上的大户就有200多个。”冯营村菜农张楠说。
为什么种薹韭？张楠说：“一亩薹韭采薹前能割4000斤韭菜，按往年价格，至少3000块；接下来还能采6000斤左右韭薹，去年韭薹每斤1.5元到2元钱，算起来9000—12000元，两项合计一亩地净落1万元没问题，而单纯种小麦、玉米每亩顶多收千把元。扣棚专割韭菜，效益也不赖，薹韭每年能割七八茬，一茬三千多斤，按去年价格，一亩能收入2万多。”
高效益意味着高风险。在后场村边，就有邻村人流转了该村的一块田，种了18亩薹韭，陆陆续续投进近4万元本钱，可从去年麦后至今没见一分“回头钱”。
“10年没赶上这么个贱年了，种得多赔得多。”采访中，菜农发出如此感慨。
“烂市”后的拷问
造成今年韭菜烂市，从表象看，是因为今年韭菜丰收、集中上市。但从深层次看，它是目前农民闯市场过程中面临问题的又一次“大爆发”。
推行“大包干”后，农民种啥、种多少，都是自己说了算，但为什么一再面临“烂市”的窘境？市场经济下，农民要想“呼风唤雨”，必须具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随时洞悉市场变化。如果老是盲目跟风，价高时一窝蜂上、价贱时一窝蜂下，就永远跳不出暴涨暴跌的怪圈。好在肖庄薹韭，除了能割韭菜，还能采韭薹。
韭菜“烂市”，说明品牌优势没有确立。这几年，肖庄虽然注册了“新成”牌商标，韭薹(菜)获得了“国家地理标志产品”认证，推广了“生物防治韭蛆”技术，成为全省最大的无公害薹韭生产基地，但“装筐就卖”的传统销售模式掩盖了品牌的成长，由于走超市等高端市场的份额小，品牌的认可度、美誉度、占有率都不高，所以市场一有波澜，只能血拼价格。品牌意识亟待增强。
动辄“烂市”，说明农产品中介组织还不健全。随着社会的发展，农业分工越来越细。让农民既擅长稼穑耕耘，又擅长销售经营，并不现实。在现有的定价机制下，菜价基本由经销商把控，菜农在蔬菜批发商面前缺乏议价能力。不然，肖庄也不会出现“收购车一少，收购商趁机压价”的情况。因此，健全农产品中介组织，改变菜农弱势地位，刻不容缓。
其实，烂市更多的是对政府工作的拷问。越是市场失灵，政府的“有形手”越能大有可为，政府的工作做的到位吗？可喜的是，肖庄已经从10年不遇的“贱年”中醒来：他们分5次派往东三省和京津市场推销的30名镇村干部陆续带回好消息，头茬韭薹的现在收购价每斤已达到4元。
肖庄薹韭，期待后期“翻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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