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度的高温天，韩丙旺后背已全部湿透。他随手擦了把汗，继续蹲在地上，把腻子粉兑水和在一起，爬上梯子，一把一把抹在墙上。在济南忙于生计，他已很久没见到留在老家的大女儿了。就连女儿得了心肌炎，他也没能立刻赶回去。他不是不想孩子，而是有诸多无奈。韩丙旺只是众多留守儿童父母中的一个，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试图走近他们，倾听他们的苦涩心声。

　　父母离家时

　　女儿扯着嗓子哭

　　40多平米的房子，客户想要一个星期内干完基础装修，酷夏不好找人干活，韩丙旺一个人揽了下来。每天一大早，他就从西郊村里的出租房，赶到这里。

　　原本妻子经常跟韩丙旺一起搭伙干装修，但小女儿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妻子为了陪伴孩子不再出来干活。孩子没有当地户口，只能上私立幼儿园。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韩丙旺身上。

　　他只能不停地接活儿。好在韩丙旺手艺好，很多客户都找上门。即便在近40度的高温天，韩丙旺也不休息。累了，他就掏出手机，翻看着照片，然后深深地叹气。

　　“我还有个大女儿，在老家，今年10岁了，有时候觉得，真的很对不起她。”韩丙旺靠在门口，点上一根烟。

　　2007年，韩丙旺的大女儿嘉嘉刚满1岁，韩丙旺背上包袱，离开了家。那时候，他的老家泗水县农村除了种地没有其他的收入，母亲突然残疾，让韩丙旺不得不出去找别的出路养家。一年后，服装厂下岗的妻子也来投奔他。嘉嘉成了一名留守儿童。

　　韩丙旺离开家的时候，嘉嘉扯着嗓子哭着不让他走。韩丙旺的心像是被使劲揉搓着，最后一咬牙，奔出了家门。

　　“开始她妈妈离开那几天，孩子每天打电话让我们回去。才两岁的小孩，听到我们声音就哭，我们就说快了快了安慰他，其实心里难受得不行了。”韩丙旺尴尬地笑笑，又陷入了沉默。

　　刚来到济南时，韩丙旺看到跟老家天壤之别的环境和条件，就下决心，一定把嘉嘉接过来。韩丙旺夫妻给工地干外墙，可没想到大半年过去，本来能分得几千块钱，却被告知工头卷钱跑了。

　　连基本的生活费都没了着落，让韩丙旺急得在出租屋里直跺脚。打那以后，韩丙旺开始自己接室内装修的活儿，虽然挣钱比工程少，但他无法承受工头跑路带来的风险。

　　只要客户付了工钱，韩丙旺留出基本生活费，立马将钱寄回老家。“自己过得不好，也不能让嘉嘉受委屈。”

　　不出去干活就没有钱

　　连孩子生活都难保证

　　几年下来，韩丙旺的情况也慢慢好转，由于他手艺好，人实诚，活儿越来越多。由于赶工期，从早上6点，到第二天凌晨四五点加班干活儿是常有的事。有次赶工的时候，正好碰上嘉嘉打电话，韩丙旺匆忙说“我现在忙着，先不说了，有空再给你打”，就挂了电话。

　　几天以后，韩丙旺静下来了觉得特别愧疚。嘉嘉经常打电话说想爸爸妈妈，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自己，韩丙旺和妻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去年年底，韩丙旺接到嘉嘉学校老师的电话，说嘉嘉的手经常轻微颤抖。韩丙旺听了一下子就蒙了，他想赶回去，可是手头还有装修的活儿没干完，交给别人又不放心，停滞下来就意味着误了工期。

　　他连续三天加班到凌晨，交工当天立马赶回家。去市里检查，才知道嘉嘉得了心肌炎。

　　看着嘉嘉难受却不吵不闹，韩丙旺心疼得不得了。在家呆了一个多星期，嘉嘉病情好转后，韩丙旺和妻子再次离开了嘉嘉。“有什么办法？不出去，就没有钱，孩子连生活都保证不了，甚至没有钱，孩子都看不了病。”

　　2013年，韩丙旺的小女儿在济南降生。他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养大，他知道与女儿分离，是什么样的滋味。

　　韩丙旺说，他准备成立一个装饰公司，赚了钱买套房子，把嘉嘉接到身边，不再让她离开自己。

　　“可是很困难，现在手头存款并不多，济南的房子又太贵了。”他担心，如果买不到房子，自己没有社保，小女儿上不了学，会成为一个新的留守儿童。

　　雨水淹到大腿

　　也要回家看望孩子

　　被上学所困，无法团聚的不仅是韩丙旺家。马小珍和丈夫在山大路上一家饭店打工，两岁的儿子带在身边，而10岁的女儿上学后一直生活在老家茌平。

　　马小珍的丈夫是一名厨师，工作很忙，很少回老家。放心不下家中的女儿，马小珍尽量抽空回家看孩子。为了回老家，她早晨不到五点就要起床，有次下大雨，水都到大腿了，她还是咬咬牙赶了回去。

　　“80后”冉树玲两年前来济南创业，开起了金悦养老院。自己当了院长后，她更加忙碌了，吃住在养老院，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根本顾不上远在海南的女儿。

　　冉树玲的女儿今年8岁了，3岁前从没离开过妈妈，但就在女儿3岁时，事业心重的冉树玲和丈夫去北京工作后，便开始了和女儿长期两地分居的生活。由于养老行业的特殊性，越到周末，冉树玲越忙。平时她要24小时待命，老人的大事小事她都要忙活。很多老人过年不回家，她也好几年的春节都没能回家。

　　“别人都说我过得潇洒，孩子在老家有老人看着，其实其中的心酸只有我自己知道。”冉树玲说，女儿对爷爷奶奶的依赖程度已经远超过她和丈夫。“春节时公公陪女儿来济南，女儿只和我睡了一晚上，就吵着要和爷爷睡了。”

　　“我的朋友带孩子很累，也常唠叨，但我听见他们孩子的哭闹都很羡慕。”冉树玲也想过把孩子接到济南来，但她自己创业没有社保，夫妻俩户口都不在济南，且养老院离市区很远，孩子上学是个大问题。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陈玮 范佳 实习生 李娜娜 孙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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