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减少狂犬病人，就更需要文明养犬，科学防疫。”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乡流浪狗越来越多，人被狗咬伤的事情也频频见诸报端，岛城不幸患狂犬病的病人也在逐年上升。除了患者和家属所受的痛苦外，为狂犬病人治疗的医生也要额外承受被病人抓咬的风险。7月9日，记者采访了青岛市唯一收治狂犬病人的医院——青岛市传染病医院感染科主任范田利，有过3年一线救助狂犬病人经验的他说，狂犬病百分之百的死亡率，使病患防治工作比其他疾病的救治更为艰难。

　　从发病到死只有一周

　　“这份工作，确实很特殊，很艰难。”7月9日，青岛市传染病医院感染科主任范田利接受记者专访时 ，第一句话就这么说。

　　他说，自己之前在别的科室工作，从 3年前才开始专门救治狂犬病人 ，而全青岛市一共也只有20多位直接接触狂犬病的医护人员。

　　他用“触目惊心”来形容这份工作，“这里的病人从生到死，只有短短一周时间，最长的也没超过10天。”

　　范田利说，他曾经接诊过一名32岁的男子，是从外地来青岛打工的。中午休息的时候，由于邻居养的小狗不停地狂叫，他实在受不了了，就出去踢了狗一脚，没想到小狗突然转头重重地咬在他的脚腕上，当时就流血了。

　　“他也知道被狗咬伤要打狂犬疫苗，就去了居住地附近的小诊所。按理说，小诊所是没有打狂犬疫苗资质的。”结果这名男子打了疫苗之后，很快就出现了狂犬病的种种症状。

　　“该男子被送到医院时 ，便已经出现了狂躁、恐惧不安、怕风恐水、流涎和咽肌痉挛等典型的狂犬病症状，被临床诊断为狂犬病。”

　　范主任说，这名男子很可怜。“他还有两个孩子，从进来到去世，一共才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妻子送他来的时候还是抱有希望的，一直贴心照顾他。过了三四天，看到情况不乐观，她痛哭流涕求医生救救丈夫。到了最后，她丈夫还是没挺过来。丈夫死后，她的眼神都直了。”

　　范主任说，接触过其他病患有过比较之后，他才深刻地体会到狂犬病发病的迅速和难以抑制。“我自己都觉得简直太快了，更不用说家属怎么接受了。”

　　唾液桶家属都不靠近

　　由于患者的特殊性，每个病房里只能安放一名病人，医生进入病房要穿着隔离服，进出都要进行常规消毒。

　　“这种病主要通过人畜传染，病毒大量存在于发病者的脑脊液、口水和体液中，绝大部分通过咬伤传播。”范主任说，被咬伤后，一般病毒有两三个月的潜伏期，或长或短，看个人情况，经过潜伏期后，狂犬病会出现几个主要症状。

　　“患者怕风，怕水，喝水成了一种折磨，甚至患者听到流水声、看见水或仅仅提到‘水’字，都可导致咽喉肌严重痉挛。就算极度干渴，也不敢饮水，症状是即便用手在患者面前拂动扇风，或者用嘴对其面部轻吹 ，身边行人走过带来风或开关门窗所致穿堂风等，均能激惹患者咽喉肌痉挛，继而发生躁狂。”

　　范主任说，在发病前期，患者会出现发热、疲倦乏力 、不安、恶心等症状；然后接着是兴奋期，会持续 1～3天，患者各种症状达到顶峰，会逐渐进入高度兴奋状态，表情非常恐怖、烦躁不安，有大难临头死亡即将降临的预感。

　　“就算是再理智的人，也会感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抓咬身边的人，大喊大叫，踢蹬，这个时候不得不将患者捆绑。”范主任说，因为狂犬病人流涎太多，每个床下都会放一个大桶用来盛放患者吐的大量唾液，因为流出来的唾液近乎咖啡色，面对满满一桶浓厚的唾液，正常人都会禁不住犯恶心，“我刚开始拎桶、用消毒液刷桶的时候也会恶心，但是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一般这个时候家属都不愿靠近。”

　　至今心疼那个5岁女孩

　　范田利说，自己从业3年以来 ，接触过近20个狂犬病患者，每一个患者从发病到死亡的过程都极其痛苦，家属也承受着巨大的哀痛。

　　“我至今还能记得几位小患者，其中最小的那个小姑娘，才5岁。”范田利说，这个小姑娘是胶州的，当时他们得知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小孩已经陷入昏迷，嘴巴、鼻孔流出大量咖啡色液体。“她的家长在旁边痛哭，一直念叨着这个孩子多么乖，多么懂事，就因为被一条野狗咬了才成了这个样子。”

　　范田利说，几位专家看到这个情况都知道，孩子没有救了。但是孩子的父母却不愿意相信，他们给医生跪下了，“求求你救救我们孩子，她能好起来。”

　　范田利心里很难受。“狂犬病和其他的病不同之处在于，它只要过了潜伏期，就是百分之百的病死率，其他的病多多少少还有希望能救活，但是只要一旦被确诊为狂犬病，就相当于下了死亡通知书。”他说，就在几个小时后，这个面容可爱的孩子就离开了人世。

　　“一般最后的几小时 ，患者的躁狂痉挛抽搐会逐渐停止，患者好像是逐渐趋于安静，但呼吸会逐渐减弱，口鼻腔中流出液体，然后就迅速死于呼吸、循环和全身衰竭。”

　　范田利还接诊过一个15岁的农村小男孩，这个孩子本来怀疑为脑炎，一直胡言乱语，出现幻觉，总说窗外有只小狗，“他的家长一听这个就哭，过了三四天孩子就死了。”孩子就是全家的宝贝，孩子的死亡对父母来说，无疑是撕心裂肺的痛。

　　医生几乎都被咬伤过

　　范田利说，由于患者躁狂的时候劲头非常大，一般要好几个人才能摁住他，这个过程中难免会发生意外受伤。“我们的医生几乎都被咬伤、抓伤过。”他说，自己就被咬破皮过，后来打了一针，而自己的一位同事被咬伤的次数最多，打过5次针。

　　“其实现在还没有证据能证明人与人之间会造成狂犬病传播，但是只要看过、救治过狂犬病患者的人，就对会这种病产生一种很深的恐惧感，所以就算是医生，也会尽量打上疫苗。”

　　“有一次，一位患者发病被绑起来后，家属因为心疼偷偷解开了，没想到这一解开就出了事。”这位患者不断挣扎踢蹬，躁狂起来力大无穷，甚至把医院的窗户都踢碎了，然后跑了出去。

　　范田利回忆说，自己和科室的其他医生、医院保安集体出动寻找病人，最后在地下室的一条沟里找到了，他趴在那里还在抽搐。“因为他怕光，怕风，所以会躲在暗处。”范田利说，病人那时失去了理智，几个人都无法靠近他，最后用了2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成功接近这位患者，然后六七个大汉才摁住了，抬回了病房。“其实他害怕我们，说实话我们也害怕他，他的家属都离得远远的，但是这是我们的职责。”

　　20年没见过好转病人

　　范田利说，由于近年来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流浪狗的数量越来越多，携带狂犬病菌的狗也成了潜在的危险。他所接收的患者基本都是被流浪狗咬伤的，“发病后确实比精神病人还要可怕，而且最重要的是发病会猝死。”范田利说，发病的病人表情都很狰狞，表现非常痛苦，就在家属和医生手忙脚乱救治的时候，会突然间呼吸麻痹，顿时死去。

　　“其实，这对医生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压力 。”范田利说，其他的科室接手的病人还有治愈的希望，但狂犬病人没有，长时间一直没有救治好的案例，医生也会产生很深的精神挫败感。

　　“几乎每个家属都求过我们，让我们救活家人，我们只能告诉他(她)，这是世界性难题，全世界尚未找到能救治的方法。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很不好受。我们干这一行时间最长的干了20多年了，你想20多年了自己都没见过一个好转的病人，会是什么心情？”

　　被狗抓咬千万别大意

　　范田利说，如果被狗咬伤，医生会先询问咬人的狗死了没有，如果死了，肯定是携带狂犬病毒的狗。

　　“狗、猫在发病的时候除了躁狂，还有舔爪子的习惯，要是看到这样的现象，人们要离它们远远的。”他介绍，在3年的时间里，他接触的患者中有两例是打过疫苗之后仍然死亡的，这两例共同的原因就是在不正规的小诊所打了疫苗。

　　“为什么疫苗没起作用尚不清楚，但是在此提醒 ，一定要到正规的医院尽快预防治疗，以免错失治疗时机，这一耽误就是危及生命的事情，大意不得。”

　　万一被犬类咬伤了，该怎么处理？范田利说，被狗咬伤后，应该用消毒剂充分清洗伤口，如双氧水、碘基消毒剂、0.1% 新洁尔灭或3%～5%肥皂水，迫不得已的时候只用清水洗涤也有意义。“如果是用肥皂水清洗，至少要洗20分钟。”

　　他说，值得注意的是，不要用嘴吸伤口，因为口腔中的微小破损可能拉近狂犬病毒与脑的距离，清洗伤口之后就应该注射狂犬疫苗。“而且并非只有狗能传播狂犬病毒，猫、蝙蝠、马等也能传播。”

　　“狗是狂犬病毒的主要传染源，城市中屡禁不止的流浪狗是很危险的。”范田利说，一旦发现疯狗一定要坚决捕获隔离或捕杀埋掉，“也呼吁养狗的人能文明养犬，更不要随便抛弃狗，让狂犬病的防治工作从最基本的做起，科学防疫，让此类悲剧不再发生。”

　　“这里的病人从生到死，只有短短一周时间，最长的也没超过10天。”

　　“几乎每个家属都求过我们，让我们救活家人，我们只能告诉他(她)，这是世界性难题，全世界尚未找到能救治的方法。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很不好受。我们干这一行时间最长的干了20多年了，你想20多年了自己都没见过一个好转的病人，会是什么心情？”

　　“也呼吁养狗的人能文明养犬，更不要随便抛弃狗，让狂犬病的防治工作从最基本的做起，科学防疫，让此类悲剧不再发生。”

　　——青岛市传染病医院感染科主任范田利

　　■名词解释

　　狂犬病

　　狂犬病又名恐水症，是由狂犬病毒所致的自然疫源性人畜共患急性传染病。流行性广，病死率极高，几乎为100%。对人生命健康造成严重威胁。人狂犬病通常由病兽以咬伤的方式传给人体而受到感染。临床表现为特有的恐水、恐声、怕风、恐惧不安、咽肌痉挛、进行性瘫痪等。狂犬病潜伏期长短不一，最短3天最长19年，一般平均约20～90天。在潜伏期中感染者没有任何症状。 记者 郭玉华